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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奥斯维辛
【2582】by1 2021-01-24 最后编辑2021-01-24 22:43:31 浏览775

到现在为止有一段时间了,如同子宫中的胚胎,我的脑海中孕育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让我心中充满了不好的预兆无垠的宇宙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膨胀,仿佛某种可笑的肥皂泡。无论何时,我只要允许自己去想象宇宙可能逃离到太空中,如同水从手捧中流失,我就陷入守财奴那撕心裂肺的焦虑中,无法自拔。而且最终一甚至有可能就是今天、也许不用再等到明天或若干光年之外一一宇宙会永远地消融在一片空虚之中,仿佛它不是由固体的物质而是仅仅由稍纵即逝的声音构成一般。 就这点来说,我必须承认:尽管自战争结東以来,我极少强迫自己去擦亮皮鞋,也几乎从不抖落那沾在裤腿上的泥巴;尽管每周两次刮去脸上、下巴和脖子上的胡碴让我苦不堪言;尽管为了节约时间我会直接用牙齿咬掉手指甲,而且永远不会去追猎一些稀有的书箱或情妇,安图通过这种途径将我毫无意义的命运与整个宇宙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但就在最近,每到夏日的年后,我都会离升房间,走进我所在城市那最贫困的地区,来一次长逾、孤独的漫步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大口地吸入废墟所散发出的陈腐气味和干燥浮尘。我把头稍稍侧向左边,这是我的一个习惯,看着农妇们蹲在叫卖的货物旁边,背后是被炸毁的房子的残垣断壁;脏兮兮的孩子们在烂泥潭间跑来跑去,追逐一只破布卷成的球;男人们在荒废的街道上,从早到晚蔽打着电车轨道,满身尘埃,汗流决背。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我看到的一切都细致入微:废墟上已经冒出清新翠绿的小草;农妇们穿着酸臭难闻的衣裙,端着酸奶油,里面多了面粉;还有电车轨道,破布卷成的球和孩子们;工人们结实的臂膀和疲倦的眼神;街道、广场、还有含混的叫骂声飘到广场上空动荡的云层,又被一阵狂风吹得无影无踪一我看到这一切突然浮在空中然后坠落,全都纳绕在一起,正好落在我的脚边一一就像是一条山间小溪激荡地流经一座小桥时,水面上残破的树林与天空的倒影。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身体感官已经像树脂一样凝固化在我体内。与过去的年岁相比,那个时候我喜欢瞪大眼睛,惊讶地观察周围的事物;又像是走在护墙上的年轻人诚惶诚恐地走在街上;但现在的我可以在市中随意穿行毫不在意。我可以毫无感情地摩挲着女人性感的身体,即便女孩们用裸露的膝盖或油亮复杂的烫发来引诱我,也同样无动于衷。我半闭着眼晴,心满意足地看到人群又一次被一段强风欢上天空,扶摇直上,直到树顶;大风将人们卷进一个巨大的旋,他们惊恐地合不找嘴;大风将孩子粉色的脸频与男人们毛茸茸的胸随混合在一起;大风将紧握的举头与女人们的裙带纠缠在一起;大风将雪白的大腿抛到顶端,像是泡沫一般,还有人们的帽子和头发缠绕在一起,从下面看就像海草一样。我还看到人群爆发出的咆哮,这弥漫的不安沿街道流淌、流进污水沟、最后渗入太空,而且汨汨作响,就像是污水流进了下水道一般。 难怪我会心怀一种近乎自负的不敬,满怀尊严地走进花岗岩的冰冷宏大建筑之中。我爬上大理石台阶,这些大理石在大火中劫后余生,上面还铺设了红地毯,但一点也没给我留下印象。每天早晨那个劳累过度、喋喋不休的杂役女仆都会把地毯放起。我并不关心重修的房子那新安装的窗户和新漆的墙壁。我气定神闲地走近那些权贵们简单但却舒适的小屋,礼貌地问些问题,可能都是非常碎的小事,却是我从来没有资格有过的东西一一但是这些,很显然,并不能让世界免于膨胀与爆裂。世界就像是过度成熟的石相,最终留下的不过是一抔(pou 2)灰烬而已。 一天的炽热、尘埃、汽油味过后,将于迎米了清新的黄昏,将废墟的一切佯装成一个无辜的舞台,背景就是渐黑的夜幕。每当这时,我走在回家路上那新立的路灯下。我的家仍然散发着新刷的油漆味,是从一个房产经纪那儿花了高价买回来的,让我不用再付租房子的佣金。我在窗边坐下,双手托着头,房里传来的处台上妻子洗完的声音让我变得宁静平和。我凝视着街对面的那些窗户,那儿灯光渐渐火了,收音机的声音也慢慢消逝。 有几次在最后的瞬间,我用力去聆听远处街上的声音:附近的烟草店里传来醉汉的歌声、脚步声、火车进站时的鸣声、街角晚班工人反复不断敲击轨道的声音一我突然觉得一种可怕的失望之情在弥漫。我段然令自已离开窗边,就像剪断了把我控在那儿的一根绳子,我来到书桌旁,遗憾又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长期废置的纸张。既然世界还没有被风吹走,我拿出干净的纸,将其整整齐齐地铺在桌上。我闭上眼睛,想要发掘内心对于那些敲打铁轨的工人、那些捧着劣质酸奶油的农妇,满载货物的火车、废墟上褪色的天空的一份柔情,对于那些窗外街道上的路人、新安装的窗户,甚至是对于我那正在厨房灶台上洗碗的妻子的一份柔情,我绞尽脑汁地试图抓住我过去所见所闻的真正意义。因为我打算写一部伟大的、不朽的史诗,一部能配得上这个用石头精心雕琢的永恒而又艰难的世界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