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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讲课的老师果真是没有前途的?
【6511】by12018-11-18 2019-03-08 最后编辑2019-03-09 18:42:19 浏览1234

以学术为志业矢志不渝 学术星球 2018-11-18


本文作者:学术志编辑部 ,授权自学术志(ID:xueshuzhi001),原标题为《那些认真上课的大学老师,最终有一两个成了……网红》



认真讲课的老师果真是没有前途的?


“四唯”所主导的教师评价体系并不善待一个认真讲课的“常萍”,而是鼓励了无数个无视教学的“梁莹”。




2016年初,30多年来“不出书、不发论文、不报职称”只安心教学的河南大学古代文学老师常萍成了网红;2018年末,30多年来“专注教学,不评职称”的湖南师范大学55岁的最牛讲师龚德才也成了网红。


媒体和网民的赞许给了两位认真教学的大学老师另外一种精神补偿,只是让人惋惜的是,这种补偿来的太晚了,两位老师都到了已退休或者行将退休的年龄,对于评职称来说,他们对其他老师也到了“人畜无害”的年纪。


两位老师为上好每一节课忙乎了大半辈子,到最后却因为成为“网红”才为人所知,这似乎成了教育界最大的黑色幽默,也恰恰印证了高校教师评价体制中的荒谬之处:认真讲课的老师果真是没有前途的。他们讲了一辈子课,没有得到任何官方的表彰,只能靠成为网红之后才得到表扬。常萍老师在走红之后终于拿到了副教授的聘书,只可惜她已经是“退休返聘”的年纪,这个官方荣誉,似乎来的太晚了些。


但是两位老师仍是幸运的,他们的付出毕竟被人知道了,他们在评价体制最底端的努力也最终得到正名。只是在他们背后,还有更多专注教学的讲师被埋没了。他们有生之年“如果不能像两位老师一样讲出名堂,那安心上课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在两位老师走红之时,39岁的青年长江学者,发表超过120篇论文的南京大学教授梁莹也成了网红。倘若没有“404”事件,她还会继续“认认真真培养自己、稀里马虎培养学生”,一直沿着知名学者的康庄大道走下去。以往“四唯”所主导的教师评价体系并不善待一个认真讲课的“常萍”,而是鼓励了无数个无视教学的“梁莹”。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浙江大学就设立了心平奖奖励那些在一线兢兢业业教学的教师,只是“心平”二字本身就像一种“黑色幽默”,提示着默默耕耘课堂的一线教师们其实“心不平”。



那么?评上了教授能不能“心平”呢?


对不起,教授只是学界的低配,没有个“责任教授、岗位教授、二级教授和某某学者”的头衔还真不好意思出门。




两位认真教学的老师走红背后,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两位老师为什么不评个职称再安心教学呢?”


这种声音恰恰忽略了学术奖惩机制的另外一面,评职称可能有头,但是追求学术头衔的争斗却是“永无止境”的,评上了副教授还想教授,评上了教授还要分一级教授、二级教授与三级教授,此外还有“长江学者”、“千人计划”等一系列的头衔,评职称是一条“根本停不下来的不归路”。一些雄心勃勃地想着“评上教授就好好教学的人”最终发现只有个教授头衔是远远不够的,没占个某某学者的名号就显得低人一等。


据报导“中国国家层面和省级层面分别有人才计划84个和639个,市县层面人才计划更是多不胜数。一个学者想在学界有所建树,往往为争夺这些称号与头衔,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早已背离了这些人才计划培养人才的初衷。”


而对青年学者而言,取得某种头衔不只是获得了名誉和声望,更成为获取科研资源、学术职位、薪酬补贴、基金资助的筹码。而且学术头衔“赢者通吃”,一人独占多个头衔,反而让那些淡泊名利安心教学的大学老师最终失去了做学问的资源和空间。而且,每当各项头衔评比之时,也是大学老师明争暗斗最为激烈之时,不少黑幕都是在抢帽子之时爆出的,这也反映了学术界的斯文扫地和世风日下。


这种评价体系之下,只有一群忙着申请课题,申请报奖和疲于“戴帽”的青年学者,而不是安心教学的青年学者,用郭于华老师的话说“把学术场域变成官场、名利场甚至战场”。



那个“认认真真培养自己、稀里马虎培养学生”的老师最终成了学院人才工作的重点。


青年学者为什么不愿意上讲台?我们也做了一个微观层面的深访。




晓博是《学术志》深访的第三位大学教师,上一次约访晓博时,他刚刚因为论文不够数量而与副教授职称失之交臂。他自嘲说:“科研是自留地,教学是公家田,耕好了公家田,自留地却荒了”。与此同时,晓博的一位同事却因“只耕自留地,不顾公家田”而一跃成为学术新秀,在他拿到“某某学者”的重要头衔时,这位昔日“不听领导招呼”的同事一下子成了学院人才工作的重点对象,这让晓博感到“心境寒凉”。他苦笑着说:“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五年以后,终于活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这也是晓博入职高校的第五个年头。


一起博士毕业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在各所高校评上了副教授,而晓博却依然还是讲师。


“年轻人,不能懈怠啊”。一直关注晓博成长的导师打来电话。晓博没有说话,他本想告诉导师自己并没有懈怠,而是一直忙碌于教学一线,但又感觉这是一种借口,为什么同在高校,别人都有科研而自己没有?晓博感到无力解释,于是便长久沉默。


挂上电话,他独自一人走了许久,校园依然风光旖旎,秋风起时,宛如他刚入职的那个秋天。


那个秋天,他在北京一所高校获得了文艺学方向的博士学位,入职华北地区的一所高校的文学院。


“文学大类的博士要进高校还是有些困难的”,晓博说告诉我们,虽然他入职的高校并非重点,但是该校文学院还是集齐了北大、人大、社科院、南大等知名院校的博士,有他们在,晓博感到自己并不孤单,但是与其它文学大类博士不同的是,晓博被分到了新闻系。


“这两年新闻传播广电专业就业较好,产业链长,考生家长都愿意选,不少高校的文学院都上马了新闻传播专业。”晓博说,“也有不少高校把新闻传播广电类的专业独立出来,形成了新闻传播学院”。


然而,新闻传播专业的师资却很紧俏,晓博所在的学校把传播学当成紧缺专业,给十五万元的安家费和一年的周转房,可是即便如此,也鲜有人问津,新闻传播类的课程全是由文学出身的教师担任,晓博也不例外,入职的第一个学期,他便被安排了三门课程,中外新闻史、媒介史和大学语文。晓博感觉到有些为难,因为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但是想起一些老教师说的“干一行、爱一行”,晓博还是答应了。这些老教师里就有原来中外新闻史的主讲老师,他现在带的课程则变成了电视新闻赏析。


第一个学期对于晓博来说有点狼狈,除了作为全校基础课程的大学语文之外,另外两门课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以中外新闻史为例,晓博并没有太多基础,加之史实琐碎,虽没日没夜地备课,却也难以将一些报刊的创办时间、办报特点背下来,为了防止出错,晓博的课件做的越来越长,每节课都成了念PPT,除此之外便很难讲出更多的内容。


“完全讲书本,学生提不起来精神,因为教材已经讲的很详细了,根本不需要我再念一遍。可是如果讲新闻和社会的关系,我又缺乏相应的知识储备”。晓博也看了一些相关学科的教研教改论文,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适应起来有些困难。


尽管如此,晓博还是坚持了下来。学校规定青年教师第一年需要坐班,因此晓博每天备课都到凌晨。


第二学期,晓博又被排上了三门课:新媒体、广播电视编导和媒体经营管理学。晓博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助,因为史论类的课程还可以看看文献,而这些课程却基本没有文献可讲,在分管教学的副院长几次做工作之下,晓博还是答应接下这些课程。“自己脸皮薄,感觉刚去工作,不应该给领导留下坏印象”。


为了上好这些课程,晓博拼命去学习,但是到学期末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科研一无是处,而教学评价也并不好。“教新闻的老师没有从事过新闻业,讲媒体经营的老师没有做过新媒体,2018年了,用的很多案例还都是2011年的,学生怎么能信服呢?”晓博说。


与此同时,和晓博一样教学评价不好的还有晓博的同事,不过他对此并不以为然:“教的好能评职称吗?评价体系还不是一边说着重视教学质量,一边数着论文的数量?”“你好好教课,院里只能养着你,你做好科研院里才会求着你”。


晓博并不想过多的评价这位同事。


文学出身的晓博总说文人风骨,虽然感觉这位同事一直充满“负能量”,但是晓博认为他的职业规划还是很清楚的,“什么样的课题评职称的时候能被承认,发几篇论文达到评职称的最低数量,几年可以评职称,发什么论文影响因子高,什么时候冲校聘,什么时候冲杰青,什么时候冲长江”这位同事都了然于胸。而对于耽误这些“正事”的教学和科研,则是能凑合就凑合。学院下发的鼓励教师编写教材的文件就因对“评职称无益”而遭到这位老师的拒绝。


就这样,晓博每年都有一两门新课,一直持续了五年。


五年以后,他终于实现了“干一行、爱一行”,能够立足讲堂了。只是,在三年十万安家费补助发完以后,晓博的工资也由每月七千多回到了五千多。


而晓博的那位同事,五年间不受领导和学生喜爱的人,他在完成评职称所需的最低教学任务之外,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科研上,终于在某一天获得了“某某学者”的头衔,而学院担心这位学者跳槽到其他高校,把他当做学院人才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采访晓博时,他并没有抱怨,因为“教学是个良心活”,“好好对待学生能让自己心安”。而谈到自己何时才能被学生之外的体系肯定,晓博苦笑着说:只有等着自己退休时成为网红


10月17日,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在华中师范大学第四届教学节开幕式上指出:


“重科研轻教学,这是大学老师普遍的态度。一门心思搞科研,教学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上课了,随便应付一下,只要科研好,就不会影响评职称,就不会影响晋升。教学好与坏,对自己个人发展影响不大。这是不少大学老师的心态,所以这直接影响这本科教育的质量,直接影响这人才培养的质量。老师自己发展好了,教授职称评上,但学生发展怎样,似乎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似乎都是学校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即使有人批评说人才培养质量下降,这是大学的责任,不是大学老师的责任。”“如果大学晋升职称的政策不改,就很难扭转大学老师“重科研轻教学”的做法,人才培养就难以落到实处!”


希望清理“四唯”成为一个起点,让大学更加善待那些认真教课的老师,而不是等他们退休时成为网红。